吃了一个松花蛋


很多年以后,尹新月还恍惚记得,那天午后的日光倾城,北平城中桂花开满了十里堤,香味儿弥漫开来,叫人格外心平气和。
就是那样一个午后,她第一次遇见张启山。
彼时她尚在张扬肆意的好年华,来自于父辈的荣耀与宠爱让她应接不暇,温饱不愁时人总是更倾向猎奇,更何况这个人来得如此恰到好处。张启山的出现于她而言无非是惊天动地的,就像突然劈开天幕的奔雷与闪电,又像那些只出现在管家故事里,乘着夜色来去无踪的美丽精怪。后来每每追忆起来,那个人,那段时光,都因为太过鲜艳明亮,以至于把与他相遇之前的岁岁年年都映衬得黯淡无光。
这一生总要义无反顾一次的,她想。
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帮他,助他,护他,义无反顾地陪他,伴他,等他,又义无反顾地以内人的角度觉得理所当然。
最后的任性都用来支撑那几分寒酸的自尊和面子,任谁都看出自欺欺人来。他的冷漠从一而终,或许也算是专一的一种。她时常这样自我宽慰,却终究还是不甘心的。有些苗头滋生得像野草,时间久了,她也不再刻意自盲。
直到有一日午后,九爷前来同佛爷谈事,一旁随行的齐铁嘴听着没趣儿,又吃饱困乏,窝在躺椅里打盹儿。后来九爷告辞,她端着糕点挪步要进时,却看见张启山微微欠着身子,努力伸长了手臂替睡着的人遮挡照在脸上的一束阳光。那个姿势甚是别扭,他却毫无察觉似的甘之如饴。
她从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,心疼的,宠溺的,似乎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惴惴。平日里冷硬的线条细软下来,整个人透着温柔的活气儿,说不出的好看。
好看得让她遍体生寒。
后来他们说的话,尹新月一个字也没有听到。
只是他看向齐桓的一个眼神,她忽然明白了其中无数欲说还休的情谊,多少不言而喻的对白,那是张启山单单面对齐桓时才愿意打开的心扉。
她本是剔透之人,如何不懂,原来他所有遗失的温柔与平和,皆给予了那一人,给得太足太满,一分一毫也没留给旁人。

她对张启山一见钟情,这是故事的开始。
张启山从未爱过她,勉强算是故事的结束。
纵然因果早定,奈何情深缘浅。

她脱力一般滑坐在那扇门后,死死捂住嘴,终于泪流满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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